主父偃(汉武帝时大臣历史人物)
主父偃(?—前126年),齐国临菑(今属山东)人,中国西汉武帝时期大臣、 政治家、学者。
主父偃早年学纵横术,家境贫寒。成年后开始游学,先游齐地诸侯王子门下,却被儒生们排挤。后来到燕、赵等地,皆不受重视,元光元年(前134年),卫青举荐,武帝却并不任用。主父偃将《九事》递到皇宫,被召见。被武帝拜为郎中。此后,一年得到四次升迁,由郎中升到了中大夫。元朔二年(前127年),赵王诬陷主父偃受贿,逼杀齐王。后查实虽有受贿事但并无逼杀齐王。武帝想宽恕主父偃,但御史大夫公孙弘劝汉武帝杀主父偃安定人心,于是主父偃被处死。
主父偃有四次上书对汉朝政治影响深远。其一,上《推恩令》,令诸侯得推恩分封子弟为侯,从根本上解决了困扰汉朝的王国问题,加强了中央集权、皇帝专制的权利;其二,建议迁徙天下豪杰富户于茂陵,一方面削弱了地方大族的势力,另一方面也充实了京城;其三,建议在朔方屯田设郡,充实了北方边境,有效地防止了匈奴南犯;其四,建议立卫子夫为皇后,使宫中及朝堂得到了稳定。此外在揭发燕王刘定国不法之事中也立有大功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将其列入纵横家,收录“《主父偃》二十八篇”,代表作品《九事》仅存《谏伐匈奴》,《汉书》本传另有《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》,清人马国翰有辑本。
人物生平
出身贫寒﹐早年学长短纵横之术,后学《易》《春秋》和百家之言。在齐受到儒生的排挤,于是北游燕、赵、中山等诸侯王国,但都未受到礼遇。
元光元年(前134年)﹐主父偃抵长安。后直接上书汉武帝刘彻,当天就被召见,与徐乐﹑严安同时拜为郎中。不久又迁为谒者﹑中郎﹑中大夫,一年中升迁四次﹐得到武帝的破格任用。
主父偃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,就是他的人际关系特别不好。他当年在齐地游学的时候,齐地的读书人都讨厌他,排挤他。他后来没办法跑到燕国、赵国、中山国去,到那儿后人家又讨厌他,又排挤他,就是他走到哪儿人家都烦他,所以主父偃就待不下去了。最后在元光元年,主父偃做了一个重大决定,西入函谷关。他去找谁呢,找卫青。他觉得卫青是皇帝的小舅子,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可以通过卫青来得到重用。结果卫青虽多次向汉武帝进言,但是汉武帝不听,所以主父偃到达京城后开始也不顺。最后主父偃在京城落到一个什么程度呢?谁也不待见他,带来的钱也花完了,就是主父偃已经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了。主父偃最后只剩下一条路,铤而走险。他那个铤而走险就是他给汉武帝写了一道奏章,这个奏章非常奇特,按照《史记》的记载,是朝呈暮见,早上呈报上去晚上汉武帝就召见他了。这就是主父偃的机遇了,这个奏章究竟是什么内容《史记》记载得不详,说奏章一共写了九条,其中八条是关于法律的,其中有一条是关于对匈奴作战的,这个对匈奴作战的还是主父偃不同意对匈奴作战的,最主要内容就是他不同意对匈奴作战。而这个意见刚好和汉武帝的意见相反,但是汉武帝并没有因言废人啊,汉武帝没有因为他的意见和自己的意见不对而生气,反而召见了他。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另外两个上书的人,这两个人也是反对对匈奴作战的。汉武帝见到这三个以后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,“公等皆安在,何相见之晚也”。说你们这些人都跑到哪儿去了,为什么我和你们见面这么晚呢?这个话说明汉武帝对这几个人非常器重,当然,同时被召见的三个人中最受器重的是主父偃。这个主父偃尝到上奏章的甜头了,于是就隔几天一道奏章,隔几天一道奏章,这个奏章一上来就中汉武帝的心思,所以汉武帝见一道奏章就提拔他一次,再见一道奏章再提拔一次,一年之中提拔了四次,所以主父偃迅速地飞黄腾达了,发达了。
推恩令
汉武帝为了加强皇帝的专制权力,在以丞相为首的外朝官僚机构之外,另在宫中设立内朝。主父偃在内朝备武帝顾问,对当时的政治颇有影响。几次上书,都能切中时弊。他认为,汉初分封的诸侯国连城数十,还有相当的实力。汉武帝的叔叔梁王出行,千乘万骑,和天子一样威风。他还自造弓箭数十万,府库的“珠玉宝器,多于京师”。这种情况对加强中央政令的推行不利。为加强中央集权,他向武帝建议,允许诸王将自己的封地分给子弟,建立较小的侯国。从此诸侯国越分越小,加强了中央集权。
人物评价
- 司马迁:公孙弘行义虽修,然亦遇时。汉兴八十馀年矣,上方乡文学,招俊乂,以广儒墨,弘为举首。主父偃当路,诸公皆誉之,及名败身诛,士争言其恶。悲夫!
死因
武帝时期齐国的国君当公孙弘在世主政的时候,这个时候齐国的国君是齐厉王。齐厉王的母亲是纪太后,纪太后也想学当年吕后那样的做法,把齐厉王的表妹许给了齐厉王,但是齐厉王并不喜欢他的表妹。然后,纪太后就想了一个办法,纪太后让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齐厉王的姐姐去处理他的后宫问题。所谓处理后宫问题就是让齐厉王的姐姐到他的后宫去,把齐厉王和后宫的宫女隔绝起来,断绝交往。她们这样想的,如果齐厉王和后宫的宫女没有交往了,他身边只剩了一个女人,那他俩的夫妻关系不就好了吗?本来是这样想的,结果呢出了一个大事。这个大事就是这个齐厉王不遵从道德规范,他姐姐去帮他处理问题,他和他姐姐出问题了,齐厉王和他的姐姐出现乱伦关系。
这个事情发生以后,绯闻就传开了。也就是这个时候,汉武帝的母亲王太后很希望自己的外孙女找一个诸侯王做女婿,想来想去呢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,就在这个时候,有一个齐国出身的宦官叫徐甲,这个人在王太后身边做宦官,这个人就给王太后建议说,他说我是齐国人,我对齐国很熟悉,你不如让我到齐国去说服这个齐厉王,就把你的外孙女嫁给齐厉王。王太后一听当然很高兴了,因为齐国当时是一个比较大的诸侯国,徐甲想通过这件事情在王太后面前邀宠,这个事一说王太后挺高兴。这个徐甲就准备动身,但是这个事情做得不甚秘密,被谁知道了,被主父偃知道了。主父偃知道了就赶快找这个徐甲说这样吧,假如你这件事办得顺利的话就捎带着把我的女儿也送入齐国的后宫。徐甲听了以后就觉得是顺水推舟的事,就答应了,连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,答应得很爽快,主父偃也很高兴,就单等着他女儿的好消息了。这个徐甲到了齐国以后就先放了一个口风,试探齐国君臣的反应,结果这个口风一放出来,齐厉王的母亲纪太后是勃然大怒,不同意。她说齐厉王已经有了王妃,也有了其他的嫔妃,根本不需要什么王后啊嫔妃啊。再说了,来提亲的这个徐甲是个什么人?是齐国最穷的一个人,最后没有办法他净身做了宦官,他算个什么东西?至于那个主父偃还想捎个夹带,把自己的女儿夹带着进来,完全拒绝了。这一下这个徐甲的差事就办砸了,办砸了这个差事以后徐甲就觉得没法回话,回去就跟王太后说了一番谎话,他说这个事齐王已经答应了,他说只不过我有点儿担心,我怕出现燕王那样的事件。燕王事件是个什么事件呢?这个燕王叫刘定国,燕王和他的女儿也是乱伦,这件事情是被主父偃告发的,告发以后燕王自杀,这个燕国被撤销。他暗示王太后,齐王虽然已经答应了,但是我担心出现燕王那件事情,言外之意是告诉王太后齐厉王有乱伦之事,所以王太后一听就下令今后绝不要再提嫁到齐国去的事情。这个事就了了。
主父偃就觉得齐厉王很不给面子,他就下手了,他要下手做齐王的活。他怎么做呢?他就给汉武帝说了,首先说齐国富有,说齐国的都城临淄这个地方人口众多,每一天光贸易交税税额就达千金,这么一个富庶的地方如果不是皇帝的亲儿子、亲弟兄,不能让他在这里做诸侯王。这个是第一点,这是用利来引诱汉武帝。接着他又说,齐国这个国君你想想他在吕太后的时候就曾经叛乱,吴楚七国之乱的时候,齐孝王也想叛乱,现又出现乱伦的事件,说这个事件是非查不可。说完以后,汉武帝答应了。汉武帝就派主父偃去做齐国的国相,查这个案子,主父偃这样一来就得了尚方宝剑到齐国去了。主父偃这次去查齐王其实是想报自己的一箭之仇,是想挟私怨报仇,主父偃一到任就查得非常紧。他首先查什么呢,查那些领着齐厉王到他姐姐住的地方去的宦官,那个宦官不是把齐厉王领到他姐姐住的地方吗,这样才产生了姐弟恋,就查这个宦官。而且让所有的人在供词中间都要把齐厉王牵扯进去,这样一来齐厉王害怕了。他因为知道前面有一个燕王的事件,齐厉王年龄又比较小,才做了五年的国君,胆子又小,又没经过事,这一吓,喝药了,自杀了。再加上他当了五年国君年龄小没有后代,没有儿子,他这一死没有后代,齐国被撤销了,就并入了中央政府,这样一来主父偃就被夹在中间了。你想想,状是主父偃告的,案子是主父偃查的,人是在主父偃当国相的时候死的,主父偃一下子就成了齐厉王自杀的直接责任人,你怎么推辞都推辞不掉,他成了直接责任人。其实在这件事情中间,麻雀没有变成凤凰,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啊。人们常说,得饶人处且饶人,悬在别人头上的利剑也许会落到自己头上,这些地方主父偃都没有想到,他只想着去查齐厉王,没有想到齐厉王自杀,齐厉王的自杀就给主父偃带来了一个大麻烦。画外音:主父偃一心只想着去报复齐厉王,没想到一下子就把大汉的一位诸侯王给活活逼死了,主父偃马上被推到了一个很微妙也很危险的处境,他成了齐厉王自杀的直接责任人,成了凶手。另一方面,齐厉王的自杀也让其他诸侯王人心惶惶,因为当时不仅燕王和齐王有乱伦的丑事,在其他的诸侯王家中也有乱伦的事发生。燕王和齐王都是因为主父偃的告状而惨死,其封地也被收回中央,所以其他诸侯王是人人自危,对主父偃是又怕又恨,身处险地的主父偃树敌颇多,等待着他的又将是什么呢?
就在主父偃飞黄腾达之后,主父偃就开始揭发燕王,揭发齐王,做了这些事情。当然,他做了揭发燕王、揭发齐王这些事情以后,因为主父偃文笔很厉害,所以当时很多人都很害怕他,都害怕主父偃的文章。但是因为主父偃在朝中,当时也没有人敢告他,其实对主父偃最恨的人是赵王,因为赵王的家里也有乱伦的事。这个时候诸侯王中间好像有点道德的沦丧吧,你看燕王是跟自己的女儿、姐妹发生乱伦,齐厉王是跟他姐姐乱伦,赵王的太子呢也是跟他的姐姐妹妹乱伦,赵王也害怕被揭发,所以赵王想找机会赶快把主父偃扳倒。恰巧这个时候,汉武帝派主父偃到齐国去做国相,他一离开中央政府,赵王立即告状,因为他在那儿赵王不敢告,他一告主父偃的嘴很厉害的。等主父偃一离开,立即告状,这一告状,汉武帝一听说以后立即就把主父偃给抓起来了。告什么状呢?两条:一条是受贿,再一条谋害齐王。告他两条罪状,但是主父偃只承认受贿,不承认谋害齐王,但是赵王这个告状一下子让主父偃进了监狱。
其实进监狱这个时候主父偃还是有翻身的机会的,但是主父偃这个人呐有毛病,他人际关系处不好,到哪去都不受人待见,因此前半生一直穷困潦倒。他说我四十多年穷困的日子太长了,且丈夫就是男人啊生不五鼎食,死当五鼎烹。这五鼎食就是我活着的时候如果不是吃着满桌的酒席的话,那么我死的时候就是五鼎烹,吾日暮途远,故倒行暴施之,所以到了这个程度了,我就不顾一切了。而且我这个年龄也大了,所以我就要倒行暴施。主父偃这个人在做人上很直爽,有什么说什么,他不像公孙弘,但是主父偃这套做派不好,很不受人们喜欢,他和那个社会的主流舆论不一致啊。所以主父偃受了四十多年的穷,一旦他得势怎么呢,疯狂地敛财啊,疯啊,谁送他都收,谁送他都敢收。再一个,到处树敌,上至诸侯王,下至大臣,见谁告谁,见谁写谁的奏章,到处树敌。而且还有个很典型的例子,主父偃到齐国去做国相的时候,因为他当年在齐国很不受重视啊,他后来以国相的身份到齐国去的时候,齐国有些人不远千里去迎接他,结果主父偃怎么办呢?主父偃到了齐国把他的哥哥,他的弟弟,他的宾客,他的故交,他的朋友都召集过来,说当年你们都看不起我,我升官了,你们跑一千多里地去迎接我,这样吧,我们也有过一点儿交情,我也不会一点表示也没有。拿出来五百金往地下一洒,你们捡吧,从此以后我们断交。散金断交,不再来往,主父偃是给自己一点退路都不留,主父偃是那个得志便猖狂的人,所以啊,人你一旦飞黄腾达,你是睚眦必报,还是既往不咎,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气量,但是在冥冥之中似乎也牵引着个体命运的轨迹,人还是做得大度一点为好。所以齐厉王的自杀,赵王的告状,汉武帝的抓捕,让主父偃一下子变为了阶下囚。但是这个时候,汉武帝并不想立即杀个主父偃,因为主父偃毕竟是个很有才干的人,而就在这个时候,担任御史大夫的公孙弘出面了,御史大夫是副丞相,御史大夫是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员,公孙弘出来了。公孙弘出来说了两句话,说如果不杀主父偃,你没有办法向天下人交待。所以,公孙弘的这个罪恶之手,公孙弘的这满嘴毒牙,伸向了主父偃。
主父偃做到中大夫,炙手可热,众大臣均巴结主父偃,贿赂他的金钱达数千金之多,主父偃也都来者不拒,不加收敛。
史记本传
史记
主父偃者,齐临菑人也。学长短纵横之术,晚乃学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、百家言。游齐诸生间,莫能厚遇也。齐诸儒生相与排摈,不容于齐。家贫,假贷无所得,乃北游燕、赵、中山,皆莫能厚遇,为客甚困。孝武元光元年中,以为诸侯足游者,乃西入关见卫将军。卫将军数言上,上不召。资用乏,留久,诸公宾客多厌之,乃上书阙下。朝奏,暮召入见。所言九事,其八事为律令,一事谏伐匈奴。其辞曰:
长短纵横之术:即战国纵横家的思想。据《汉书·艺文志》记载,主父偃著书二十八篇,集为《主父偃》一书。
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,忠臣不敢避重诛以直谏,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。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,愿陛下幸郝而少察之。
《司马法》曰:“国虽大,好战必亡;天下虽平,忘战必危。”天下既平,天子大凯,春蒐秋狝,诸侯春振旅,秋治兵,所以不忘战也。且夫怒者逆德也,兵者凶器也,争者未节也。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,故圣王重行之。夫务战胜穷武事者,未有不悔者也。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,蚕食天下,并吞战国,海内为一,功齐三代。务胜不休,欲攻匈奴。李斯谏曰:“不可。夫匈奴无城郭之居,委积之守,迁徙鸟举,难得而制也。轻兵深入;粮食必绝;踵粮以行,重不及事。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,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。胜必杀之,非民父母也。靡蔽中国,快心匈奴,非长策也。”秦皇帝不听,遂使蒙恬将兵攻胡,辟地千里,以河为境。地固泽(咸)卤,不生五谷。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。暴兵露师十有余年,死者不可胜数,终不能逾河而北。是岂人众不足,兵革不备哉?其势不可也。又使天下蜚刍挽粟,起于黄腄、琅邪负海之郡,转输北河,率三十钟而致一石。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,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。百姓靡敝,孤寡老弱不能相养,道路死者相望,盖天下始畔秦也。
及至高皇帝定天下,略地于边,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。御史成进谏曰:“不可。夫匈奴之性,兽聚而鸟散,从之如搏影。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,臣窃危之。”高帝不听,遂北至于代谷,果有平城之围。高皇帝盖悔之甚,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,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。故兵法曰兴师十万,日费千金”。夫秦常积众暴兵数十万人,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之功,亦适足以结怨深仇,不足以偿天下之费。夫上虚府库,下敝百姓,甘心于外国,非完事也。夫匈奴难得而制,非一世也。行盗侵驱,所以为业也,天性固然,上及虞夏殷周,固弗程督,禽兽畜之,不属为人。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,而下(修)〔循〕近世之失,此臣之所大忧,百姓之所疾苦也。且夫兵久则变生,事苦则虑易。乃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离心,将吏相疑而外市,故尉佗、章邯得以成其私也。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,权分乎二子,此得失之效也。故《周书》曰:“安危在出令,存亡在所用。”愿陛下详察之,少加意而熟虑焉。
是时赵人徐乐、齐人严安俱上书言世务,各一事。
徐乐曰:
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,不在于瓦解,古今一也。何谓土崩?秦之末世是也。陈涉无千乘之尊,尺土之地,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,无乡曲之誉,非有孔、墨、曾子之贤,陶朱、猗顿之富也,然起穷巷,奋棘矜,偏袒大呼而天下从风,此其故何也?由民困而主不恤,下怨而上不知(也)俗已乱而政不修,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。是之谓土崩。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。何谓瓦解?吴、楚、齐、赵之兵是也。七国谋为大逆,号皆称万乘之君,带甲数十万,威足以严其境内,财足以劝其士民,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,此其故何也?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,当是之时,先帝之德泽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,故诸侯无境外之助。此之谓瓦解。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。由是观之,天下诚有土崩之势,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恶而危海内,陈涉是也,况三晋之君或存乎!天下虽未有大治也,诚能无土崩之势,虽有强国劲兵,不得旋踵而身为禽矣,吴、楚、齐、赵是也,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哉!此二体者,安危之明要也,贤主所留意而深察也。
间者关东五谷不登,年岁未复,民多穷困,重之以边境之事,推数循理而观之,则民且有不安其处者矣。不安故易动。易动者,土崩之势也。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,明于安危之机,脩之庙堂之上,而销未形之患。其要,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。故虽有强国劲兵,陛下逐走兽,射蜚鸟,弘游燕之囿,淫纵恣之观,极驰骋之乐,自若也。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,帷帐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,而天下无宿忧。名何必汤武,俗何必成康!虽然,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圣,宽仁之资,而诚以天下为务,则汤、武之名不难侔,而成、康之俗可复兴也。此二体者立,然后处尊安之实,扬名广誉于当世,亲天下而服四夷,余恩遗德为数世隆,南面负扆摄袂而揖王公,此陛下之所服也。臣闻图王不成,其敝足以安。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,何为而不成,何征而不服乎哉!
汉武帝
严安上书曰:
臣闻周有天下,其治三百余岁,成、康其隆也,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。及其衰也,亦三百余岁,故五伯更起。五伯者,常佐天子兴利除害,诛爆禁邪,匡正海内,以尊天子。五伯既没,贤圣莫续,天子孤弱,号令不行。诸侯恣行,强陵弱,众暴寡,田常篡齐,六卿分晋,并为战国,此民之始苦也。于是强国务攻,弱国备守,合从连横,驰车击毂,介胄生虮虱,民无所告愬。
及至秦王,蚕食天下,并吞战国,称号曰皇帝,主海内之政,坏诸侯之城,销其兵,铸以为钟虡,示不复用。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,逢明天子,人人自以为更生。向使秦缓其刑罚,薄赋敛,省徭役,贵仁义,贱权利,上笃厚,下智巧,变风易俗,化于海内,则世世必安矣。秦不行是风,而(修)〔循〕其故俗,为智巧权利者进,笃厚忠信者退;法严政峻,谄谀者众,日闻其美,意广心轶。欲肆威海外,乃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,辟地进境,戍于北河,蜚刍挽粟以随虽其后。又使尉(佗)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,使监禄凿渠运粮,深入越,越人遁逃。旷日持久,粮食绝乏,越人击之,秦兵大败。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。当是时,秦祸北构于胡,南挂于越,宿兵无用之地,进而不得退。行十余年,丁男被甲,丁女转输,苦不聊生,自经于道树,死者相望。及秦皇帝崩,天下大叛。陈胜、吴广举陈,武臣、张耳举赵,项梁举吴,田儋举齐,景驹举郢,周市举魏,韩广举燕,穷山通谷豪士并起,不可胜载也。然皆非公侯之后,非长官之吏也。无尺寸之势,起闾巷,杖棘矜,应时而皆动,不谋而俱起,不约而同会,壤长地进,至于霸王,时教使然也。秦贵为天子,富有天下,灭世绝祀者,穷兵之祸也。故周失之弱,秦失之强,不变之患也。
今欲招南夷,朝夜郎,降羌僰,略薉州,建城邑,深入匈奴,燔其龙城,议者美之。此人臣之利也,非天下之长策也。今中国无狗吠之惊,而外累于远方之备,靡敝国家,非所以子民也。行无穷之欲,甘心快意,结怨于匈奴,非所以安边也。祸结而不解,兵休而复起,近者愁苦,远者惊骇,非所以持久也。今天下锻甲砥剑,桥箭累弦,转输运粮,未见休时,此天下之所共忧也。夫兵久而变起,事烦而虑生。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,列城数十,形束壤制,旁胁诸侯,非公室之利也。上观齐、晋之所以亡者,公室卑削,六卿大盛也;下观秦之所以灭者,严法刻深,欲大无穷也。今郡守之权,非特六卿之重也;地几千里,非特闾巷之资也;甲兵器械,非特棘矜之用也。以遭万世之变则不可称讳。
书奏天子,天子召见三人,谓曰:“公等皆安在?何相见之晚也!”于是上乃拜主父偃、徐乐、严安为郎中。〔偃〕数见,上疏言事。诏拜偃为谒者,迁(乐)为中大夫。一岁中四迁偃。
偃说上曰:“古者诸侯不过百里,强弱之形易制。今诸侯或连城数十,地方千里,缓则骄奢易为淫乱,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。今以法割削之,则逆节萌起,前日晁错是也。今诸侯子弟或十数,而适嗣代立,余虽骨肉,无尺寸地封,则仁孝之道不宣。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,以地侯之。彼人人喜得所愿,上以德施,实分其国,不削而稍弱矣。”于是上从其计。又说上曰:“茂陵初立,天下豪桀并兼之家,乱众之民,皆可徙茂陵,内实京师,外销奸猾,此所谓不诛而害除。”上又从其计。
尊立卫皇后,及发燕王定国阴事,盖偃有功焉。大臣皆畏其口,赂遗累千金。人或说偃曰:“太横矣。”主父曰:“臣结发游学四十余年。身不得遂,亲不以为子,昆弟不收,宾客弃我,我阸日久矣。且丈夫生不五鼎食,死即五鼎烹耳。吾日暮途远,故倒行暴施之。”
偃盛言朔方地肥饶,外阻河,蒙恬城之以逐匈奴,内省转输戍漕,广中国,灭胡之本也。上览其说,下公卿议,皆言不便。公孙弘曰:“秦时常发三十万众筑北河,终不可就,已而弃之。”主父偃盛言其便。上竟用主父计,立朔方郡。